fingernail

這個指甲他剪了將近有一個小時。心無旁鶩、全神貫注地把一切的感官知覺,集中到食指和大拇指,以及將這個小小世界封閉起來的指甲刀。

他對指甲有著近乎偏執的潔癖。在路上在捷運、吃飯看電影、甚至是做愛的當下,只要發現指甲超出了它們該乖乖生活的領地,或是不經意觸摸到任何一小塊了無生氣的死皮,他都會二話不說、找出隨掛在鑰匙圈上的指甲刀,盡可能地除掉這個心頭大患。

有時候,這些像木乃伊般由垂死細胞組成的指甲,也會像迴光返照一樣,在生命走到盡頭前,和他進行最後一次對話。

於是當他每每在某些應該歡樂的場合感到格格不入,或是像個遊魂般從軀體之外的地方覺察到自身的醜陋,就會試圖在手指上尋找那個讓他不自在的源點,並且,像是撲殺革命烈士的軍隊,總能發現源源不絕的犧牲者。

但他堅持使用指甲刀。

或許是出於一種劊子手對死刑犯的敬意,他對指甲刀的要求也極其苛刻 ── 平整的刀鋒、無缺口的密合、握柄之間適宜的開角度。用牙齒咬嚙指甲這舉止對他來說,不僅太過褻瀆、甚至根本不曾形成一個浮現在腦海中的念頭。就這點而言,他似乎順利地度過了拉康所謂的口腔期,有個令人稱羨的幼年;又或者是成長的種種桎梏,令他不得不將嘴裡的慾望,寄託到冰冷的金屬上。

大多時候,他與指甲的鬥爭會以鮮血收場。分不清是一種弒血殺戮後的滿足、或是某種幾近自瘧的病態,染紅的指間讓他有股成就感,而疼痛,則讓他感覺到自己的存在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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